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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校合作

墨焰文学社读书节专刊

发布时间:2012-11-29 08:55:57浏览次数:3764
读书节专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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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顾问:  李亚先
 问:  张学萍       王志茜      程小玲      范志峰
 编:  贾共云       刘 珂
 辑:  刘嘉华       刘 琳(墨焰文学社成员)
参与人员:刘依丹      尤艺萌      魏高健       赵东铭
       陈晶阳       赵希伦      田  野       周靓雯     
       王子玥       赵颂歌      马佳慧       赵岚霄            
出版单位:新乡市一中团委、学生处
出版发行:新乡市一中墨焰文学社
    刷:王利洁
投稿信箱:xxyztw@163.com
 
读书养气
张学萍
“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其根本所在,是正身养气。
书籍是人类传承文明的载体,一篇篇能够沉淀在文明长河中熠熠生辉的华章,或叙事,或说理,或描写,或抒情,记载了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的蹒跚脚步,并成为人类不竭的精神财富。后世的人们,徜徉书山,滋润了心灵,滋养了意气。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读什么样的书,养什么样的气。
读太白诗篇,诵润之词章。你会伴着那烹羊宰牛为乐之声,感受那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豪迈之气;你会于那俏立冰雪悬崖的寒梅之姿,感受那从烂漫山花丛中传出的乐观豪迈之气。
读梦得铭文,唱东坡豪词。当人生失意之时,你会欣赏到沉舟侧畔,千帆竞发,病树前头,万木争春之景,养吾萧然豁达之气;你会体会到竹杖芒鞋远胜轻疾宝马,任由烟雨满蓑之情,养吾旷放豁达之气。
耽子美佳句,悟乐天心语。当国难民危之际,你会随之遥想关山之北的戎马,任由涕泗沾裳,而养吾忧国之仁厚之气你会随之谛听秉穗农妇的倾诉,心生无功少德之愧,而养吾忧民之仁厚之气。
品默存杂章,咏清玄小品。那围城中理想与幻灭的启迪,人生边上睿智兼幽默的体悟,莲花开落间的禅意,红心番薯中的玄理,无不启迪着、滋养着我们的博雅之气、睿智之气、灵秀之气、平和之气。
人心如虚室。读书养气,养正气,养骨气,养锐气,养才气,养大气,必然祛邪气,祛媚气,祛骄气,祛愚气,祛小气。
然人有品格,书有品类。好读书,要古今中外,杂学旁收,求博览,达厚积,如蜂翩飞花海而得蜜;读好书,则美丑精糟,审思慎取,撷精粹,化灵秀,似蚕昼夜食桑而成丝。
好读书,养气厚。有情有悟之人,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常于兴之所至,心之所之,意气飞扬,而生一吐胸臆之意,从而文思汩汩,融会吐纳,篇篇华章,如春花,赛秋果,赏心悦目,养眼养心养气。何其畅快!
冰心先生曾说:“读书好,多读书,读好书。”愿吾辈多读天下好书,善养人间正气,成就大写之人。谨以此与君共勉之。
 
目录
 
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1
 
书痕…………………………………………………2
 
一颗鸡蛋里的辛酸往事……………………………4
 
读书……………………………………………… 19
 
为学与做人……………………………………… 21


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

高二·17 赵岚霄         推荐老师:王志茜
上古先人,为传授经验,为传承文化,多以歌谣的方式口口相教;可时过境迁,歌谣记录的历史经常被后人曲解,为了改变这一现状,记录取代了口传,也正是从这一刻起,书作为世界文明的第一种果实出现了。 
书,记录着宗教与历史,记载着科学与艺术,我们从中下定信仰,从中摄取经验,我们也从中研习技术,也从中寄托芳华。 
有人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终会有人被辗成车轨,但我要说,承载着车轮的车轨不是已逝的往生者,而是无尽的书籍。历史列车上的乘客,回望着滚过的车轨,又向前抛出一本接一本的书铺成新的车轨,而历史,是在书籍中进步。 
纵观历史大局,书皆与历史的进步密不可分,它记录着圣贤的思想,后人从中汲取圣人的思想精华,并作用于自己的时代,从而推进时代的进步,促进世界文明。东方的鲁迅先生西洋归国,与志同道合者创建《青年报》,唤醒广大学子,投身以文救国的道路;西方的马克波罗登上中国的土地,周游泱泱神州,体味繁华与人情,归国后与狱友一起笔录了《马可波罗游记》,向西方人渲染了东方的神秘与璀璨的的文化。东晋蔡伦改进造纸术,为文明的传播推波助澜,作出巨大贡献。而秦始皇的焚书坑儒难道不正是为了牢固自己统治禁锢人们的思想的一个反面例证?可见书籍实为不可阻挡的进步阶梯。 
“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不仅是进步的阶梯,也是心灵的洗涤,精神的升华,自我的超然。
战国庄周,少年时遍读群书,本欲以己之才华,耀于战国七雄,不料世俗黑暗丑陋,使他失去信心,但他却从书香中另觅出路,怀逍遥之意,超出了时局,千百年来印在人们心间。 
明朝王守仁,少立成贤之志,从立冠至不惑,从学童之仕途,他一成不变的学习、思考,终在龙场失意中悟得心学,名立四方。 
大唐名僧玄奘,伴佛祖青灯,求世间第一佛法,一路西行,在无穷佛经中成圣僧之名,可见,读书的妙处除进步外,还是自华的小径。 
一盏香茗,一豆烛光,古人于悠然中回味书之隽美;一卷古书,一朝历史,我们于静恬中领悟书之精魂,纵是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但惟有卷卷书籍,记录下了时光的变迁,记录着人们思想的精华。品书交友,在书中与古人对话,在书中与智者交心,不如趁着眼光仍就犀利,多读一些好书吧!
 
 
  
高二·16 刘嘉华          推荐老师:张学萍 
香茗萦雾,青灯曳烛,便不见红袖添香,佳人伴读,但有一书作陪,亦足令心畅意舒,笑论今古。
然,如若千万年回溯,不见言语,遑论文书。直至黄帝,仓颉出世,其人生四目,集先代之学,成《鸟迹书》,寥寥二十八字,竟至“天雨粟,夜鬼哭!”后世千万人尊之,敬之,誉之曰:“人文始祖”。终得字而成著,于其流传,却多谬误,不知几许人由之误入歧途,欲求学识,不得其门而入,一何恨怅!至于先秦,乃得印刷之术,时天下文士,治学何笃!
复览今朝,岂不见书籍满户,皆遭虫蛀!听闻此般奢侈,吾辈贫窭之士,一腔羡妒!以典籍陈墨,作装饰门面之途,直令激愤难平,目眦欲裂,惟觉焚心震怒,且容我拍案一呼:“此獠当诛!”
市之而弃之,于人为不智,于书乃大辱。余每览于书者,逢见佳作,心萦于此,不见旁骛。知世之荣枯,晓红颜白骨。醉书之醇若酒,品书之悠若茶;聆书之大音希声,观书之大象无形。荡心之荒芜,涤念之尘污。迷途见天星,暗夜燃明烛;行狭路而豁然开朗,困迷局而偶得顿悟。岂可弃之而令韶华空度!
昔之文士,挥毫泼墨,诗词曲赋。虽有堆砌辞藻,连篇累牍;莫知所云,呻吟无故,望之即恶,不堪品读!更不乏落笔生花,浑金玉璞;挚情真意,长歌当哭,品来嗟呼,心绪倾覆,唯叹弗如。自认穷尽一生,其高难触。枉自以颇具才气,今朝还顾,方觉愚昧,相形见绌,自容无处!
今之众人,自曰名士,然其著作,毫无风骨,笔墨空积,言之无物,竟亦得众人追捧,几多拜服!哀国之文学锈蚀可见,悲国之华章难逢重出,叹国之风骚何日堪复!
我少年亿众,研习百目,究其所求,竟不过颜如玉,千钟粟,黄金屋!欲复国风者几何?欲兴华文者又几何?寥寥之数!
纵无倾心于文之属,纵唯只得形单影孤,余亦决不相负。况尚有志同道合者,与余同途,同承书迹,共兴文遗。
万书耀世,黯璀璨华珠;书痕溢彩,焕苍黄众生。风动书页,奏凝心之曲;页起纷飞,展倾城之舞。身心俱醉,唯余思慕,欲寻流年书痕,聆亘古言诉,晓浮华千变,通六合博物。
吾辈正值年少,岁华未暮,满腔热忱,胸臆待抒。纵几多尘嚣,关山难度;任韶光短促,刹那黄土;莫道是非成败,为之既足!
 
 
一颗鸡蛋里的辛酸往事
高一·9 刘琳     推荐老师:程小玲
[1]
小面包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谁敢承认,弯弯曲曲,无路标、无红绿灯,只有干硬的驴粪和硌脚的石渣的山间曲道——就是所谓的“路”呢?然而就是这条崎岖的弯路,任大麦坡的拉煤娃和扛货工踏了几十年。而我——也在这路上走了十二年。
开车的老陈没念过书。他随手抚平狂草般的额发,赤红色的肌肉不断地抽搐:“他娘嘞!这也叫路!不消到小学门口,鸡蛋全烂完!”
 “我的天啊!”陪我一同来的阿钧已经惊叹无数遍了,她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姑娘,一举一动都透着自信与优越感:“这是人走的路吗?网上不是说有拨款修山路吗?怎么……几年都没动静儿?坡里的小孩不该一辈子都憋到这儿?”
我的思绪顿时万端变化。在离开大麦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条路、这里的人、这里的辛酸往事将成为我永远的梦魇。无论我走得有多远,去了多么发达繁华的城市,我都忘不了童年的黯淡窘迫,忘不了那颗坠烂的鸡蛋。
 “想什么啊?车窗外全是黄沙,没什么‘如画的风景’。”中文系的小杨冲我笑道。
我勉强应了一声,随即晃晃悠悠地手扶座椅弓起身,凑到车前:“陈师傅,让我开吧!”老陈不敢回头,攥着方向盘道:“啥?你一姑娘家的……这路连骡子都不情愿走,你咋开?我开了几十年,大字不识,把俺小子供到高二……”
阿钧很及时地插话:“我了个去,你不是刚拿驾照吗?才一个多月吧,就敢上路?况且……路况实在是……”
我执拗地立在陈师傅旁边,心突突乱跳:“让我开吧!我……”
     
我是在走回家的路!印象中路的尽头,是极其萧索的茅草房,一座或两座,像渺小的草芥点缀在荒瘠的山上。也许能隐约听到一个沙哑的童音在念诵旧版的课文:“春天姐姐拉着蝴蝶妹妹的手,来到小河边,来到树林里……”这就是大麦坡唯一纯净的天籁之音了。然而窘迫的生活像呼呼狂啸的怒风,将这仅剩的天籁瞬间吞噬。大麦坡的孩子便一辈又一辈地重复老一辈人的生活:挑煤,扛货,直到负担不起厚重的长路。
     
我娴熟地避开深坑与枯树枝,车也不再嗡嗡轰鸣了。老陈坐在后座,一会儿搓手一会儿抠牙缝:“真了不得!大学刚毕业,车开得也算不赖。就怕路上颠得忒狠,后厢里十筐鸡蛋少说撞烂一大半……”
应该没什么大碍,”小杨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开车的动作,“后厢的鸡蛋只是一部分,先运到小学,跟运煮蛋器的网友碰个面。再试试当地的温度、气压适合不适合大批煮鸡蛋……”
老陈龇开熏黄的牙叹道:“大学生……说得一套一套的。俺们是不中了……” 阿钧又插问道:“要是适合的话,大麦坡就一个小学,加上住宿的,四百多人——他们每天都能吃到一个鸡蛋啦?”
活动的策划者是这样构想的。但困难挺多的。运输嘛……这条路就很棘手。真不知道这儿的人是怎么活的……哎!——你车技不错嘛!”小杨靠过来说道。
我淡淡一笑。这是回家的路,再熟悉不过了!我只是担心回到村中,发现一切仍是那么凋敝、寒酸……
[2]
我们大麦坡人是很看重小孩的十二岁生日的。家人要在日子的前一个月勒紧肚皮,节省所有的粮食供支出一个鸡蛋。须在前一天夜里煮好,用沸草灰水洗三遍;须在生日当天,由家里年长的大孩子捧出备好的鸡蛋,从灶台穿过厨房,踱到当门口朝山坡弓腰而拜;这才送给过十二生的弟弟或妹妹。
我是家里的长女,诸如砍柴禾、打草场之类笨重的活自然落到我头上。三个不谙世事的小妹总在我刚修整好的草垛上来回翻轱辘,我总是挥了挥几斤重的柴刀吼着:“滚!没眼儿的野驴!我刚堆好的草又翻乱了!”但我舍不得呵斥二妹,她美得像一朵柔嫩的栀子花。全家人都疼她,我甚至有些暗暗嫉妒她。二妹天生一副惹人怜爱、善解人意的模样;而我又粗又笨,像块老犁耙,用时刨几下,不用就扔到角落里。
一想到二妹的十二岁生日,我就心如刀绞,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十年……
生日前夜,娘故意把我支开。我闷不吭声地端着草灰水去灶边洗鸡蛋。穷孩子都手脚麻利,我很快洗完了。快步折身回当门时,却一下子怔住了,像所有的意识凝固了一般——只见娘满眼希冀地垂着身盯着二妹,二妹则懵懂地听着;而娘分明一字一句地叮嘱:“咱家穷,就供你上学吧。书包缝好了,布料是你爹扛了三趟货换来的。”我记得当时自己倚着灶台跪倒在地,沾着露水的泥地凉透了我的心坎——谁不知道我是几个姐妹中最想上学的娃啊?谁不知道我为了借到板子哥手里的初中课本心甘情愿地帮板子哥打草场结果累昏之后第一句话是“书借我看!”啊?为什么娘要这样冷落我?难道她看不出来生活的压迫使我过早地成熟、而我又为家里的生计付出了所有自由和理想?现在,连我最大的上学奢望和干活的动力也要被家人的偏心掳去吗?
不料,二妹天真地嘟起嘴:“我不好上学。让大姐上,大姐好瞅书。”我又是一愣,泪水流到领口也浑然不觉。只听轻微的巴掌声落下来:“胡扯!枉娘这样疼你!你机灵,学得快。你大姐是劳累的命,学不会……甭跟你姐瞎说。书包藏起来,别让妹妹们瞧见了问你。”
   黑暗里,我泣不成声地瘫在地上,心中充满了委屈和绝望。我不再是那个勤快粗野的小农忙了,我也不再是那个捧着书本满怀梦想的乡下女孩了;我只是个受冷落受伤害的小孩,是被击碎了愿望、决心实行报复的弱者。我也忘了是怎样熬过那个伤心欲绝的黑夜的。总之,我的眼前没有鲜花,耳边没有祝福。我只看见一个理应属于我的精致的书包,却落到二妹手里;她吃着香甜的鸡蛋,扛着一摞新发的课本,扛着一个本应属于我的文字世界。
我越想越愤懑。扭头瞥见塌了一角的茅草垛,它好似在咧开了大嘴嘲弄我的痛苦。我咬了牙,瞪红了眼,朝茅草垛挥起铁砣似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沉闷的撞击声仿佛都砸向我自己。好像它就是阻挠我读书的怪物,我朝着它咆哮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倔牛犊。满厨房飘荡起草皮和灰尘。
娘拎着铁弓闻声赶来。她瞅了一眼糟蹋成废草的茅草,不由分说扬起铁弓抽打我:“你多大了,作践茅草?它能烧火、搭屋顶,你能做啥?”背上烙下灼热的疼痛。我挣扎半天,痛苦地吐出一句:“把我饿死!看我死了,二妹能做啥?!”
铁弓毫不留情地鞭打着我的腰身。我咬紧牙绷紧全身,眼前一片落日的晕黄,浑身的血和泪都涌到脑门上来,又好似有万千只趾爪搔挠着我的心。娘哭了,脸颊揪得皱巴巴的:“说啥刚才,你?”她把铁弓掷到茅草丛里,推搡着我走到屋后。
我倔强地梗着脖子。娘戳着我的鼻尖说:“刚才说啥?你是大姐,亏得说这话?你妹对你咋了?仨撮甜瓜干干,你妹偷偷说:‘我不想吃。大姐做活累,让大姐吃我的。’本来给她裁的夹袄,料头儿大了一圈,她又说:‘娘啊,我不穿大的,不耐脏,给我大姐穿。她好半夜瞅书,穿着袄子半夜好不冷。’——你说,老二咋了?就算她糟了心眼对你不好,你好歹是大姐,她且是老二。她身子骨弱,你就不能担待着点?她能扛一百斤货、拉四趟煤?你就不能担待着妹妹?”
好!好!”我心中积蓄了几年的嫉妒和愤懑终于爆发了。我疯狂地掉眼泪,断断续续地吼着:“我没担待过她!我没有!没有!啥都没有!啥好的都让给她!她啥活儿都不干,哼唧一声就把我的东西抢走了!好!好!——我确实该饿死!叫她当老大!叫她砍柴打草!叫她吃不饱穿不暖!——叫!叫她想读书读不了!想上学上不成!”
我豁出去了,撂下最后那句唐突的话,扭头就跑,逃命似的跑。娘在背后跺脚嚷道:“吼什么呢,你?倔犊子……蹄膀硬了,你?赶紧回来拿鸡蛋祭山祖!你妹起来了还要吃呢!……”
我趟过干洼地,跳过草丛,越过灰篱墙,穿过高粱秸,没命似的跑。我全都知道这个家二妹分量最大我就是添火的牛屎火灭了添一把火旺了遭人唾弃连死狗都不闻我想吃的鸡蛋黄心地瓜干干都夹到二妹嘴里我好不容易拿一下午的劳动换来的铅笔被妹妹们摸脏摔断我藏到砖缝里的心爱的旧书本被爹当引火纸烧成死灰我最向往的两根乌黑的麻花辫两件新校服一身碎花裙一个新书包一摞新课本全归给二妹我想打扮成白白净净一张嘴就是唐诗宋词的少年万事通的形象都供给二妹而我是什么我就是个只知道没日没夜忙活收农的奴隶我不知道头发经常不洗会生臭虫虱子不知道把蓝色的牵牛花别在白嫩的脖子边会显得很纯美不知道怎样做出一副心地善良惹人怜爱的样子来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3]
我崩溃了……”阿钧伏到我脑后,“你车技是怎么练的?”她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不管咋说,冲这个稳当劲儿,好像走了几年的老路似的,一上档就知道该往哪儿铆劲儿。不亏是大学生……”老陈蜷着腿,啧啧地叹。
哎,对了!”小杨突然问道,“咱系里聚了好几次诗会,不乏谈故乡的。我好像从没听你说过——你老家在哪儿?”
我的心猛地抻了一下。十一年了吧?没有给家里汇过钱、写过信,没有回家看一眼亲人……我也曾劝慰自己:那里太穷了,不通邮不通电,更何况离家出走前的争执也令我无颜返乡……我听见自己坦然的回答:“我啊?我的家就在山沟深处,再越过两个半山头就到家了。”
 [4]
脑海里的画面又定格在那个充满痛苦、争吵、眼泪、逃避的上午。所有曲折的山路像无穷的画卷,在我的泪眼中漫天地撒开。我一屁股卧倒在废弃的荒田里,眯眼望着无云的黄沙天。你们都不在乎我,都忽视我的梦想,我还不如消失了看那些杂烂活谁干……
大丫头!”是板子哥憨厚沙哑的声音。
我懒得站起来,胡乱抹净了眼泪,应了一声。
今天不是你家二丫头过十二嘛?你怎么不去祭山?死躺在这儿干什么?”板子哥心粗,没发觉我双眼通红。
我半晌无话。他又问了几句,却全是关于二妹的:“她今天过十二,该扎红头绳了,你娘编好绳了没?……二丫头不小了,以后是扛货拉煤还是找汉子许嫁?……刚割草洼地那会儿,二丫头还自己壮胆儿摸蛤斗哩!她说逮一串煮成汤,补脑子;还说专门给大姐溜了一串。她说六年级的算术和地理你都认得清……”
闭嘴吧,你!”我无力地吐出一句,手臂被自己暗暗掐红了。
啥话?”板子哥若无其事地搔搔后颈,问道,“你二妹还……”
你滚!——”我痛哭流涕。再也受不了了!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苦闷冷淡的生活了!从太阳出山前一直劳作到月亮挂梢真的无所谓,干一季农活吃不着一顿饱饭也无所谓——我只是受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别人身上,而我只是个陪衬——甚至连陪衬都不配!关于读书求知的梦想被他们漫不经心地丢弃——而“他们”竟是我的亲人和伙伴!继续困在这没有感情的山沟里——我会死到这儿的。哪怕我困死在这儿,也没有人来坟前看我,没有人为我念一段优美的诗文——我不要这种苦闷冷漠的生活!我要逃走!我要让他们后悔不已!让他们知道每年开春的篱墙是我默默砌好的,每季开畦草场都是我摸黑打的,大到成屋的茅艾草小到伢妹的脏尿布都是我一点一滴搭理的!我要让他们知道少了我,家就少了三分之一的收成!
板子哥这才仔细端详着我,沉吟道:“家里人过十二,你哭个草啊?”
我顿时心脏狂跳,挥起拳头凿着他敦厚的肩膀:“家里人?——统统是驴粪!什么家里人?不让我读书了……”刚吼道“读书”二字,我又不能自已地瘫倒在田埂边,放声大哭:“受不了了!快死掉吧!死掉就能借来纸钱认字了……”
板子哥不知所措地把手里的粗布袋甩在田边,揉了揉肩膀,又拎起来搓着袋口,顺势坐下来轻声问:“怎么可能哩?叫你娘再酝酿一会儿。你好瞅书——黑牛犊都知道,何况你娘!——呀!你娘来了。
我的心头一震,却装做没听见板子哥的惊叫,只顾埋头淌眼泪。他戳了戳我,叫我站起来。我倔强地咬紧嘴唇垂着头,仿佛在这块废田里扎了根似的。
板子呀!日头也足了,你回家生火去吧。”娘带笑冲板子哥说。他便诺诺几句,提起布袋走了,不曾回头看一眼。
死丫头……”娘见板子哥走远了,便低声骂了我一句。我什么也不说,满脑子是逃离深山沟的荒唐念头。突然,耳朵像被扯掉了似的——紧接着半张脸涨得酸疼,腮帮子也几欲撕裂。我禁不住吼道:“疼啊——你撒手!”娘恶狠狠地甩下手,戳着我的脸责骂道:“有能耐了你?不想在这儿呆,给老二祭拜完鸡蛋再躲!躲得远远儿的!——怎么生出你这个爆犊子?”
我噙着热泪,捂住脑袋,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老虎钳掐住了我的脖子,又掐走了我的书包,课本,新衣服,铅笔,还有懵懂的幻想……我还是跟这个粗暴的山村妇女回家了,回到那个窘迫寒酸的、没有感情的牢笼里。
还没到当门口,娘就亮着嗓子喊:“老二哩!——扎红绳,吃参果(指鸡蛋),大哥大姐祭山祖,肥草壮牛娶媳妇,十二以后吃白的,汉子……”往下歌谣的内容就不宜传唱了。
我忽然觉得娘一脸喜庆念歌谣的声音非常刺耳,像割弱苗时突然听见老鸦叫一样。我冷笑:这个牢笼里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香甜珍贵的鸡蛋是给二妹准备的,新缝的书包是给二妹用的;课本,我视同至宝的课本——也会给二妹。而我呢?捧鸡蛋祭祖的繁琐礼数是让我负责的,一年三季的农活儿是让我拼命干的,哄饿得默默淌眼泪的伢妹入睡也是我的任务……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不会没有不公,没有忽视,没有疲惫,没有绝望。我曾如饥似渴地观察六年级发的地图册。花花绿绿的点像璀璨的花朵,点缀了一个遥远的世界,一个波澜壮阔、五彩缤纷的世界。我对书本中的每一个汉字都如痴如醉。它们让我明白,全世界不仅仅限于这几座青黄不接的秃山;在崎岖的山路那边,有一个广阔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各式各样的人:有穿纯白色裙子的少女,有衣着整洁的工人,有蹬着小红舞鞋在少年宫里学芭蕾的小女孩……他们是平等的,是自由的,也是高贵的!然而眼前呢?大片昏黄的黄沙天,永远越不过的山头,一条长得让人走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的山路。这难道就是我的归宿?我不甘心!知识似乎给予我反抗的勇气,它使我单纯地相信,我的人生不能只耗在干活挑货、嫁人养子上,我不能白白地混完这辈子。我必须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东西,来证明我扎实地活过!
我敏感柔弱的心里激荡着各种懵懂宏大的梦想。就像牛耙田一样,不会留下什么永恒的痕迹;但开春时鲜嫩的青苗足以证明:这块地里有牛的汗水和付出。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头卑微到尘埃深处的牛,耗尽精力,只为把深埋于地下的不起眼的种子变成最饱满最丰硕的果穗。
然而,二妹此时已经盛装完毕,十二生的仪式就要开始了。我又从幻想回到现实。
娘依旧一脸喜庆,若无其事地喊:“大哥大姐孝顺人,摘得参果祭山神!”话音落后,她才拿眼白抡了我一下,压低声音:“鸡蛋就卡在当屋桌碗里,快点捧出来——可不敢掉地上!掉地上招灾霉!”说罢又皱眉瞪了我一眼。
恍如隔世一般,昨夜的悲痛欲绝,几个时辰前的委屈和狂妄好像是我幻想出的一场闹剧。我像是做了一场惊悚的大梦,梦中我的心备受煎熬。我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进屋里的。当午的太阳很足,把屋里的寒酸气都驱散了。我不幸看见了二妹,她端坐在布椅上,细溜溜的发辫挽成了一朵花髻,新鲜的红绳在脑后簇成一团,红得可以挤出汁来;纯白色的粗布衫,衬得二妹的面容越发清纯宁静。宽腿裤虽说是我小时候穿旧的,但裤腿上已绣上了绚丽的花纹,衬出我在那个年纪的寒碜窘迫。
二妹见我回来,立刻笑容满面,喊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昨个晚上怎么不瞅书?”我只觉得恶心。眼前这个体贴温柔、又显得无辜的妹妹只让我浑身发颤。我甚至想捂紧耳朵,不愿听见她的声音。
“姐!你又干活赶夜啦?娘可心疼你呢。”二妹蹦下来,轻捏我的手。我冷漠地腾开手去拿鸡蛋,连一句“别碍我事儿”都懒得对她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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